三少四壯集-二進宮之一

 民國二十九年八月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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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阿榮參加青年團不過半年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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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上海支團的兩位幹部投奔汪精衛政府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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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團部名冊為汪特工搜去。八月底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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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上海《新申報》登出了所有團員名單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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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一時風聲鶴唳人人自危。名單一向做成三份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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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分三處藏放;一份真名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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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一份真名與化名對照,一份則是化名和地址。被搜去的那份是真名;然則偌大的上海無地址猶如海底撈針,除了有地位或知名度較高者不得不走避外,多數同志包括阿榮避過風頭後照常活動。
 那年年底,離農曆新年不到二十天,毛叔叔帶了阿榮到靜安寺路精益眼鏡行。「精益」的經理姓張,是毛叔叔的朋友,會看相。眼鏡行對過品珍珠寶店的老闆也姓張,善子平。毛叔叔帶著阿榮請他倆「命相合參」,以卜休咎。那張老闆看了阿榮的八字後沉默良久,看看阿榮,再看看八字;沉吟良久,又看看阿榮,又再沉思。那時快過年,嚴冬,天寒。卻見張老闆滿頭大汗,只是不斷用手帕擦汗,說不出話來。阿榮見事似有蹊蹺便說:「君子問禍不問福,直說無妨。」張老闆頭也不抬只是連說:「不是,不是。」阿榮覺得奇怪順著他的視線往紙上的八字望去,才發現八字寫錯了,十二月寫成十一月。經阿榮指出,那張老闆一把抹去額上大汗說道:「怪不得,怪不得,若是這八字,此人早已不在人世。你明明活著,就在我眼前,教我怎麼算下去呢!」
 他問阿榮「做何貴業」,對外,阿榮總說是廣告公司的一名外務員;張老闆卻說:「你不是做生意的,也不是軍人,但有軍人的危險。你既不肯說我也不勉強,但你在生日之前一定要特別小心,命裡主凶,有很大的危險。」阿榮聽了心中暗暗佩服。
 那時限於經費,阿榮無力單獨租屋;為安全計,也不能和家人同住,偶爾回家探視總在夜間。平日他就在聖母院路的分團辦公室過夜,一棟羅宋人的公寓,房東是一位白俄老太太。日裡經常有人進出開會,各種文件也存放那兒,是最不安全的地方。阿榮經請示支團部後被安排暫與第一分團主任曹俊同住。為避免房東注意,阿榮每晚總和曹俊先約了地方見面,再一同返回他的住處過夜,但求度過關口。
 生日過了,新年也安然度過。阿榮終究在劫難逃。年初四那天,曹俊返回寶山老家,阿榮想反正已過了生日,一時又無他處可去,便回到聖母院路分團睡覺。快到天明,阿榮為一陣急促的敲打後門聲響驚醒。他探頭從窗口往下看,只見後門口人影幢幢有人正在敲門。四樓的公寓阿榮住二樓。他急忙穿上大衣一心想從樓梯往上走到天台,然後伺機向左右鄰逃脫。不想甫打開房門,即被一隻大手推進門裡,房裡立刻湧進了五個人,三個日本便衣憲兵,兩個法租界巡捕房的法國制服巡捕。其時法國已為納粹佔領成立維琪政府,上海租界的法國巡捕專會投機取巧,狗仗人勢,阿榮素無好感;此時一名法國巡捕不僅走在日本便衣之前阻擋去路,還順手賞了阿榮一記耳光。阿榮在慌亂中挨了一耳光不但感覺痛而且頭暈暈的。他的第一個念頭卻是你們法國佬自己的土地被人佔領,還在幫敵人的同路人作威作福,實在可恥。
 不是軍人,但有軍人的危險。
 阿榮被抓進了日本憲兵隊。不由分說,先吊起來!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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