封山百日前的最後巡禮

 由福州山通往中埔山的「櫻花手作步道」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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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是我的「私房路線」。山上欒樹深褐色的果實落滿地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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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撿幾粒種子回家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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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種在花盆裡等待發芽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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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當成這次百日封山的紀念。
 封山修步道的公告貼出來後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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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引起平日與山為伍的居民們一陣譁然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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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立刻在公告上用黑筆寫著「抗議!」。居民表示一百天太久了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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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可以有計畫的一段段修繕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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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沒有必要將整座山封閉。望著山谷入口處堆放了兩堆切割好的大石塊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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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和印著「營造」字眼的號誌桶和一排排欄杆,趁著好天氣,我趕快放下所有工作,去山上來趟最後巡禮。
 為了捕抓大量入侵的外來種美國螯蝦,原本種滿香水蓮和布袋蓮的溼地被徹底清空了,恢復原始黃濁狀態,裡面放著幾個捕蝦籠。經過這樣大動作的捕抓後,夏天整個溼地池子變得清澈無比,小魚終於大量出現了,墨黑的小蝌蚪們也群聚在池子底下,像一朵朵烏雲般緩緩移動,從來都不曾見過的小白鷺也飛來了,被美國螯蝦破壞殆盡的濕地又恢復了生機。我發現木棧道的角落有一個小水族箱,裡面有兩隻頗巨大的美國螯蝦,我會心的笑了。幾天前經過這裡時,有人發現清澈的濕地裡,還有一隻漏網的巨大美國螯蝦,但就是苦抓不到牠,沒想到捕蝦人的效率真高,一下逮到兩隻最後頑抗的兇手。
 這個開放才六年,位於山谷裡的生態公園,能夠如此原始和乾淨,其實是靠荒野協會的朋友和愛山民眾們自動自發的維護。所以每當政府公告要「修繕」或「營造」時,民眾們反而會擔心,是不是又要來搞「破壞」,而不是「建設」?就像溼地裡的美國螯蝦一樣。
 自從參與了由福州山通往中埔山的「櫻花手作步道」施工後,我有了一條自己最喜歡的登山路線。從這個濕地方向進入山谷階梯,爬到有兩座涼亭可以眺望淡水河出海口的山頂,然後往福州山方向,走到另一個涼亭旁的相思樹和水同木交纏下的巨石上,坐在大石頭上看書看天空,看前方兩棵台灣欒樹在不同季節時的變化。前幾天才嫩嫩淡淡的嫣紅果實,此刻卻轉成豔麗的紅了,很快豔紅又會轉成淡褐色,冬天時再轉成蕭瑟的深褐色。上次涼亭裡有一群年輕的基督徒快樂唱著聖歌,他們離去後,我移到涼亭繼續看書或看天空,整個亭子聖歌餘音尚在,我的心很寧靜。這次是一群帶著孩子來玩的中年男女們,在亭子裡吃著冬粉、陽春麵和雞腿,他們離去後,我在亭子裡聞著食物的餘味,脫下濕透的白色內衣掛在亭子旁一棵小欒樹上,象徵著投降。我要向時間這個大怪獸投降,每個人都逃不過牠的肆虐,變得越來越衰老。
 休息夠了,我會選擇穿過斜坡上的「欒樹森林」往下走,直接到達「櫻花手作步道」。我曾經想像有一座台灣欒樹森林,把它寫在一本小說《第五代青春痘》裡。那本十多年前寫的小說是以2056年的台灣為背景,那時候的孩子不必上學校讀書,「社區中心」取代了學校的功能,而欒樹森林也是上課地點之一。「櫻花手作步道」已經完成半年了,經過了一整個夏季颱風和暴雨洗禮後,整條步道和整座山更形密合了,種著木瓜樹的小型溼地植物生機盎然,步道四周的蕨類和姑婆芋更加茂盛,整條步道幾乎看不出有人工斧鑿的痕跡。如果當初政府委託營造公司鋪了水泥,就不會有如此和諧的生態系統了。我在這條集合志工們合力完成的步道上緩緩散步,經過了最後一段的櫻花道,明年春天想必會有賞櫻的人到此一遊,不管是長在樹上或是落在地上都將繽紛可期。櫻花手作步道向上爬的盡頭向左走,又會繞回到原來有兩座涼亭的山頂。這,就是我的「私房路線」。
 當百日封山結束後,山上欒樹深褐色的果實將會落滿地,或許可以和過去一樣,撿幾粒種子回家,種在花盆裡等待發芽,當成這次百日封山的紀念。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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